珍珠蝶

散文丨漂浮在记忆里的蓑衣

发布时间:2022/6/27 20:59:25   

几年前的国庆节期间,携全家去杭州西溪湿地游览,在一间农家文化展览馆里,与一袭棕色蓑衣狭路相逢,它静静地悬于墙壁之上,上面落满时光的尘埃,作为历史文物供游人欣赏。儿子望着蓑衣好奇地问这问那,久违的蓑衣显得既熟悉又陌生,顿时拉开了我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难忘的童年时代。

在儿时的记忆中,每当春耕时节,细雨蒙蒙,纵目旷野,披着蓑衣的乡亲们翩然于田畴,那景象简直是一幅百蝶采花图,十分壮观。走在乡间小道上,就可看到一道独特的风景:山脚下,水田漠漠,烟雨氤氲中,几只鹧鸪一声接一声地细数着春天的农事。披蓑带笠的乡亲们赤着双脚在秧田里忙碌地劳作着,身上的蓑衣如同一只张开双翼的棕色大蝶,潇潇春雨顺着蓑衣的外沿向下流淌。屋后的菜园里,勤劳的村妇身披蓑衣在斜风细雨中种瓜点豆,感受泥土的气息,蓑衣上结满了一颗颗珍珠似的水珠儿……蓑衣、斗笠、锄头、竹篮与蒙蒙的烟雨,构成了韵味十足的乡村表情。雨中的乡村,不失为诗意之地。

可农家的蓑衣却是厚重的,是一身水一身泥的。穿着厚重的蓑衣在田间劳作,那可是背负全家生存的重任,也背负子孙的繁衍和希望。

追溯蓑衣的起源,可谓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早在《诗经·小雅·无羊》篇中就有“尔牧来思,何蓑何笠”的诗句,可见这一种延续了几千年的雨具,已成为当之无愧最古老的“雨衣”了。历史上,蓑衣不但对人们的生活影响深远,更是被历代文人骚客用笔墨构建意境,以诗词抒情达意。唐代崔道融在《田上》写道:“雨足高田白,披蓑半夜耕。”描写得是农人趁天还没亮冒雨赶耕种的情景,是对农人早出晚归,不知疲倦辛勤劳动的真实写照。刘禹锡在《插田歌》中描写:“农妇白纡裙,农父绿蓑衣。”把农民插秧前的穿着写得活灵活现;在细细密密的春雨中,在一垅垅的田畴里,到处都是春耕的人们,紫燕展翅飞翔,牛鞭甩响了原野,畴上田下一片繁忙的景象。宋代扬万里在《插秧歌》中赞叹:“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蓑着甲,雨从头上湿到胛。”体现出了农家大小顶风冒雨全力投入抢插的忙碌场面。“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那是在春耕时节,穿蓑戴笠的人在青山绿水的稻田中,扶犁耙、赶水牛,给成了一幅唯美的劳作画面。可见,蓑衣成了旧时农人在田野中劳作时苦中作乐的一种道具,一处风景,也是江南田野上所衍生出的一种特有智慧。

可是,过去要编一件蓑衣却很费时费力,需要多道工序,即使技艺娴熟的师傅做上一件也需要好几天的功夫。工匠们先要将棕皮去掉杂质做防腐处理,晾晒后再一针一线编制成蓑衣。而挑选棕片是制作一件好蓑衣的前提条件,首先要挑上等棕,用于做蓑衣主体的领口,其次再挑蓑衣前襟后背的棕,最后留下的棕为打棕线用。 

蓑衣形状好像一只大蝴蝶,两翼向上翘,中间用蓑骨做成圆领口。它根据人的身材编为三截,上面一截护着肩膀与胸部,中间一截护着背部、腰部及腹部,下面一截护着臀部、裆部及双腿,每一截编成上窄下宽的弧形,仿佛扇面,在上窄的部位等距离地留有圆孔,以利棕绳从圆孔中穿过,把三截连成一体。棕丝又细又密,穿在身上,能遮住的部位真的是风雨不透,雨水落在棕丝上仿佛落在被油浸过的物件上,马上就滚落下来,根本浸不透,身上则滴水不沾,防雨的功能显而易见,同时还能起到护身保暖的功效。

在那个曾经的贫穷岁月里,蓑衣、斗笠、镰刀这三件物品,是乡村人们的行头和标配。从学会做农事的那天起,这些生活中的用具便常伴他们左右。而蓑衣在平日里悄然挂在墙壁上,准备随时待命。但是,江南的雨水是挡不住乡亲们忙碌的脚步。挂在墙壁上的蓑衣,从巧匠新编始成直到风吹日晒雨淋后腐烂前,都曾经在乡村的农事活动中扮演过重要的角色。而到了春耕农忙季节,往往阴雨连绵,此时便是蓑衣大显身手的时机。这时,穿着蓑衣,戴着箬笠就成了一种“时尚”,在田间劳作显得方便多了,人们可以腾出双手,挥洒自如,随心所欲,挥锄、挖锹、拔苗、插秧,一点也不碍事。 

出生在农村,我对蓑衣充满了深厚的感情,也曾与它结下了不解之缘。当时,几乎每家的墙壁上总会挂着少则一件,多则数件的蓑衣。我就是在穿蓑衣的风雨中长大,蓑衣穿在身上,心里特别温馨,它的棕味、厚实与暖和直往心里钻。调皮的我还经常偷偷地从墙上摘下蓑衣穿在身上,装扮成大灰狼与伙伴们做游戏。虽然穿着并不舒服,潮湿不说,而且棕须还挺扎人,更有着重重的汗酸味,走起路来特别笨重,但大家还是在游戏中得到了少有的童年乐趣。

在家乡,蓑衣还经常被乡亲们得以充分利用。在稻谷成熟之初,常有大量的麻雀停歇在田地里啄食。于是,许多稻田中会立起了很多个用废旧的塑料薄膜扎成的稻草人来吓唬麻雀:它们穿着蓑衣,戴着箬笠,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竹竿,俨然大将临阵,威风凛凛,成为一道乡村独特的风景。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真人守候在那里。这样,麻雀就不敢接近它,只是偷偷地靠近一点,但风一吹,稻草人一摇晃,麻雀展翅就逃,从而对保护稻谷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时过境迁,千百年来和人们“亲密接触”的蓑衣已经销声匿迹了,作为中国传统里古老的雨具,早被各色轻便的雨衣取而代之,对今天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显得非常遥远。可时人喜欢附庸风雅,于是,蓑衣也常常被一些茶楼酒肆弄去悬挂在墙壁上作装饰品。作为农耕时代的物件与符号,蓑衣曾为我们的先人遮风挡雨了几千年。有了它,人们才可以在恶劣的环境下照常劳动,它是人们顺应自然,不违农时的智慧结晶,也是我们祖先勤劳勇敢,艰苦卓绝的见证。现在,蓑衣已无处寻觅了,只能在我们的记忆中与之邂逅。

王乐天

供职于中国银行温州市分行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瓯海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乐天笔记》《乐天心曲》等散文集

主编

瞿炜

执行主编

楚尘

责任编辑

丹丹

鹿城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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