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蝶

散文程杨松宗儒荷开诗满襟

发布时间:2023/5/27 13:11:49   

作者:程杨松

人间七月芳菲尽,山村田荷始盛开——七月里慕名去赏荷的山村曰“宗儒”,其名渊雅,其容端庄,数百年来藏匿赣东北深山秘部繁衍生息。深山名“大山”,群岗罗叠、青峰兀立,似一串绿色的涟漪无尽涤荡向远方,抬高了人们的视野,撑起了一条环围的天际线。大山出好水,曰“源头”,蓄泉成溪,曲折缓款,日夜吟咏不绝,在村头涵养一片近千亩的冷浆田后缱绻流逝李宅水并汇入滔滔乐安河,直至蜿蜒数百里流注烟波浩渺的汤汤鄱阳湖。

新修的三清山北连接线锋利若琴弦,盘旋缠绕青山腹地。一辆赶早的SUV似蠕动的音符,拨弄着清晨的旋律。试图和声入韵的,有啁啾的鸟音、跌宕的蛙鸣、脆灿的溪声、婉转的风语……似乎还有几幅轻快的呼吸和心跳,彼此融谐、相互默契,交织成一阙夏日乡村咏叹调。山路忽忽一转,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片翠绿流迭的荷田成浩荡之势扑面而至。

穿过一座相貌拙朴、苍苔密被的石拱桥,沿山边石板路徐行数百步,便可抵身千亩荷田近处。那石板路,那石拱桥,覆满了时间的旧色——数百年来,靠大山而居、汲源头而饮的宗儒人,一代又一代,就是走着同一条石板路、跨过同一座石拱桥,漂泊各自的未知远方,也追求各自的未来生活,回望的眼眸里住满了无尽的乡愁。

一夜骤雨初歇,带来被濯洗过的微微凉意,荷田上的天空似乎才烟云流漾、虚涵万象,却又雾散云收、景色清丽,迎风摇曳的青碧荷叶与恣意绽放的俏艳荷花水乳交融、宛然入目——假如绵延铺迭的上千亩荷田是谁即兴泼洒的一轴乡村水墨图,那些点缀其中的冉冉荷花便是鲜红的几颗印章,一经穿插用印,眼前顿时有了生动的鲜活。

恰如有人信奉雪湖妙于月湖、雨湖和晴湖,相较我所游赏过的湖荷或塘荷,田荷自有一番独特的韵致:形势络绎婉转而高低参差起伏,让她较塘荷多了分气势又较湖荷多了分迁变;而近千亩荷田连片成势,于雨后夹峙群山之间、隐约云雾之中,深山的肃穆端然与荷田的柔美娇丽相互映衬、相得益彰——这独具其美的荷田风致,此时是山间盛夏的一部分,也是山村宗儒的一部分,却被我们有幸拾入眼帘、注入经历,最终成为我们美好的一部分。

沿一条屈曲回环的竹栈道徐行荷田深处,被水雾浸润过的湿漉漉的荷叶清香与荷花幽芬益发浓郁清冽,灌注口鼻氤氲肺腑,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目力所及,无边的荷叶团团铺展、欣欣扶摇,绿色的潮水般汹涌而去。其上有成群的蜻蜓横斜翻飞,画过一条条虚拟的弧线;有零星的蝴蝶翩翩而舞,宛似被和风吹扬的几枚花瓣。粉白的荷花东一朵、西一朵、高一支、低一支,亭亭玉立在荷田翠绿的襟怀里,点染出宗儒盛夏的清雅秀色。更低一些,星散的菱叶随意浮展水面,却遮掩不住四野鼎沸的蛙声和虫鸣;蠓虫不时在水面画下一道道细密的水波纹又消散……不时有络绎游客尾随而至,除了贪看风景、按下快门、纵深呼吸、不时尖叫,有人或坐凉亭闲剥莲蓬,或摘荷叶覆盖头上——在宗儒的荷田里,他们最终放下矜持,做回了久违的自己。

随行的榜鸿兄朗声介绍说,宗儒的这片近千亩的冷浆田,多年来水稻难种、农获不丰,在前任的手上便随势而动,乘美丽乡村建设的东风,讨巧种下了这片高山荷田。真是思路一变天地宽,因为海拔较高、气温偏低,更晚一些绽放的千亩高山荷田不仅赢得了“夏雨荷”的盛名,成为江西最美的30个赏荷地之一,当年种下的美丽风景早已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美丽收成。榜鸿兄用手一指葳蕤的荷田说:“如今,来大山脚下的宗儒村看一次荷花田、钻一趟神仙洞、读一遍村庄史、吃一餐农家饭,已成为方圆百里许多人盛夏无法拒绝的一道清凉。”

年纪不大却资历颇深的周支书乐呵呵地说,从他年带动村民成立生态农业专业合作社种下这片近千亩高山荷田和近千亩的油菜、花卉,几年间慕名而来的游客持续井喷,不仅合作社成员卖莲蓬莲子藕粉等系列产品挣得风生水起,而且为数不少的村民顺势开起了农家乐和特产店,家里是赚得盆满钵满,也带动了38户入社贫困户实现分红入账、脱贫致富。“如果说宗儒村的绿水青山就是宗儒人的金山银山,那宗儒村的千亩‘夏雨荷’就是宗儒人的一只‘聚宝盆’”,周支书爽朗的笑声里,透出村干部“标配”的精明和自信。

随着榜鸿兄的指向,我看到堆叠涌漾的荷叶上水珠随风滚动、玲珑剔透,似一颗颗晶莹润泽的珍珠,那是一夜雨水的余绪,或者清晨露水的凝结,又或者是山野之笔浑然天成的一枚枚诗句——或许,“骤雨过,似琼珠乱洒,打遍新荷”当是写给荷田的;“平波浮动洛妃钿,翠色娇圆小更鲜”当是写给荷叶的;“艳妆临水最相宜,风来吹绣漪”当是写给荷花的;“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当是写给鹭鸟的;“草头蛱蝶黄花晚,菱角蜻蜓翠蔓深”当是写给菱角、蜻蜓与蝴蝶的;“采采荷花满袖香,花深忘却来时路”,是写给无数个“我”的……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则是写给宗儒村和宗儒人的吧。在这些晴耕雨读、诗礼传家的宗儒人,在时代的流变与务实的操守中,让这份始自大山与源头的宗继与传承,有了新的诠释与可能,释放出新的快意和诗意。

此时,一片乌云被风多事推搡过来,盘桓荷田上空。山中的雨说来就来,顿时淋湿了一串足音和尖叫。而我,却欣然无顾、闲庭信步——我不介意被一场夏日里宗儒的荷花雨“湿身”,更不介意被这场荷花雨浇灌一颗已渐枯萎的“诗心”。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青年作家报》年7月26日第16版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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